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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书记中的三家小人书店

  我小的时候,福州的大街小巷散布着许多租看小人书的店铺。这种店铺的格局大同小异:十几平方米的店堂,七八条长凳,门外铺面和店内墙壁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小人书封面,一个小小的简陋柜台,柜台后面是表情各异的老板,老板的身后就是被小人书挤得满满的书柜了。一般一分二分即可租一本小人书,没钱,看看封面也不错。在我的记忆里,自己站着看封面的时候居多。
  我家马路对面就有一家这样的小人书店,曾是我最常光顾的地方,儿时的零花钱大都砸里面了。老板四十上下,满脸病容,不爱说话,而且似乎从来不笑。没事的时候他总拎一管笔伏在破柜台上写小楷。他的好处是舍得买新书。我那时最感兴趣的是西游记题材的小人书,妙的是这个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本新的西游记小人书出现,所以常去常有新发现。印象最深的是夏书玉《狮驼国》的封面,尽管挂得很高,仍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。租小人书先要凭封面猜测内容,判断是否值得一租,经常有猜错的时候,有时封面极具诱惑力,内容却不堪一读。因为兜里的钱是有限的,所以免不了以“上一次看过了”为借口要求老板更换。一次二次尚可,次数多了就遭老板的白眼了。最有魅力的小人书当属刘断卣的《筋斗云》,孙猴子随须菩提祖师学艺,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虽有仙人下处,刘大师却画得三分仙气,七分人间烟火味,是那么多小人书中最让人想入非非的一本。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刘继卣的名字,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他的作品。有一位名人说得好:吃个鸡蛋觉得不错就行了,何必一定要认识下蛋的母鸡呢?
  在我上学的路上还有一家小人书店,老板是个和蔼而略显胆小的老太太。她是我遇到的店主中最好相与的,她的目光最具善意。有时我觉得她不像是做生意的。她会主动向我推荐小人书,有时还会给我讲解书中的妙处,虽有些嘴碎,也难免半通不通,但热情可嘉!她要活到现在,没准也是个连友。她向我推荐过《木遇奇遇记》、《大人国》、《小人国》,似乎比我现在看到的更生动、有趣,可惜当时没有注意版本和作者。有一回面对她递过来的书我不好意思地说:"我没钱了。"她笑了笑:"这本就借你看好了。"我就是在她那儿第一次看到王弘力的《王者》,这本小人书特别!它营造出一种独特的神秘气氛,对人的冲击力真大,我看完之后有好一阵子回不过神来。带着三分神情恍惚,走出小人书店,还能回味半天。这确实是一部令人兴味盎然的作品。大概是印象太深了,到了批"三家村"的时候,我就想起它来了。当时我读小学四年级,老师也布置我们写大字报。我平时作文成绩挺差的,常常因为写不满百字而交不了差,那一次却像吴稚晖当年从旧小说《何典》开篇一句“放屁,放屁,真正岂有此理”中悟出作文法门一般,从大字报那种无须理直,但求气壮的文风中看到启发,领悟到《王者》宣扬神灵帮助穷人实乃剥削阶级骗人鬼话,用心何其毒也!……如此这般,居然写成一篇批判稿,并被老师看中,让我用毛笔抄在旧报纸上,墨汁淋漓地,由一帮人乱哄哄地送到小人书店张贴了。当天下午在放学回家路上,我就看到革命成果了:小人书店从里到外被大字报贴得就像布置好的灵堂,还有许多惊心动魄的红叉叉,可以想像刚刚经历的是怎样的阵势。这时我发现老太太正一脸惊恐地在大字报后面探头探脑。文革刚开始时,人还有羞耻感,被人贴这么多大字报是很不光彩,也是很可怕的事。我突然觉得很不是味,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大作在哪儿,但仍有背后捅人一拳的感觉。于是赶紧快步离开了。
  第三家小人书店离我家也不远,但我只进去过一次。这一次的感觉特别,因此至今难忘。当然说来话长。
  我当时有一位偶尔在一起玩但不是非常亲密的伙伴。他家的经济状况较之我家要远为宽裕,因此平时他总是显得脸上气色不错,身上衣着整洁。有一天,我与他在路上相遇,恰巧他母亲和他在一起,他很高兴,向他母亲介绍我,他母亲也就神情愉快地跟我打招呼。这是一个气质非常典雅,举手投足都带有高贵风范的妇人。她和气地说话,声音非常好听,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来的。我那时可不是很整洁,脚上还套着双破了一个洞的臭胶鞋。站在她的面前,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。她问我的学习成绩,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,我居然把自己平平庸庸的成绩大大地夸张了一下,告诉了她。这成绩太出色了,使她非常惊异,反复夸奖我,并要她儿子向我学习。我那位伙伴也是满脸惊异之色,但他终于一声不吭。事实上这个谎撒得一点都不值,因为当时我的言谈举止都有些失措,根本没有闲情品味那一份得意。
  接着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,大街突然变得很热闹,先是在马路上烧“四阳”,看着很多精致的小摆设被毁掉了;后来就不时有牛鬼蛇神被革命群众揪出来游街。终于有一天,我在站在大街上的牛鬼蛇神里,看到伙伴的母亲,那位高贵的妇人了。她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,脖子上挂着牌子,脸色非常难看,众目睽睽之下,一边敲锣,一边自报家门,当然,全是侮辱自己的话。美丽、高贵、尊严,一下子全没了。若干年后,我在书看到一句话:什么是悲剧?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。觉得真是一针见血的至理名言。我茫茫然从围观的人群中退出,这时,我看见了街对面站着我的那位伙伴。他一看见我,就拉着我向西,拐进另一条小街。接着就进了我要说的这家小人书店。
  在小人书店里,他绝口不提他的母亲,但也不让我走。他说他有钱,请我一起看小人书。在这间显得有点大而无当的店堂里,我陪他坐了一上午。这是一家临街店铺,西面有一株很大的榕树,树荫浓密,把店堂遮得有几分昏暗,店主是一个神情木讷的老头,不停地抽水烟。店里的人不多,外头也很冷清,在这里,时间仿佛凝固住了,大街上的革命洪流似乎也离得很遥远。我知道他害怕一个人回去。他让我自己挑小人书,我愿意看哪一本,他就租哪一本。然后我们就不停地看,也不说话。这次看小人书是我记忆中最没意思的一次,事后我都说不出自己看了些什么。
  说起来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……
  福州的小人书店自文革初期以“不许继续放毒”为由勒令关门到现在,有三十多年了罢?这门一关三十年,从此再没开过,想想都让人不甘心:曾经像星火一样到处闪烁的物事,怎么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呢?
文:郑枫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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